杜尚曾经说过，“我最好的作品是我的生活”。

那么理解杜尚以及杜尚作品的最好方式，便是阅读他的生活。这篇文章，我们将从杜尚的生活开始，理解杜尚。

马塞尔·杜尚出生在法国薄兰韦勒的郊区一个殷实的中产家庭，在一个十分具有民俗风情和乡土气息的环境里长大，外祖父是个很有经验的版画家，哥哥雅克·维龙、杜尚·维龙、妹妹苏珊都在从事艺术工作，家中具有很强的艺术氛围。起初，杜尚为了躲避两年的兵役去学习了版画，离开军队后进入了朱丽亚艺术学院学习。

从学习绘画的过程来看，杜尚都在接受很规矩的艺术教育，完全无法和后来那个走向反叛，反艺术的道路的他联系起来。关于这一点在卡巴内的《杜尚访谈录》中杜尚谈到，开始在他心中并没有明确的概念，不会哲学的思考，不明白对错，是否该发生这样的概念，只是单纯的顺着兴趣走。1902—1903年间他的画作具有很明显的印象派风格，《薄兰韦勒的风景》正是这个时期的代表。1906-1911年间，他又一直在野兽派、立体主义、或更加古典的方向里徘徊。他也曾经被马蒂斯影响，被立体主义打动。

《薄兰韦勒的风景》1902年

1911年，延时摄影技术已经在法国流行杂志沿用了近20年，这些杂志常用这种技术拍摄运动中的人物、动物。这个技术启发了杜尚，1885年迈布里奇的《人类动作影像》摄影集，有24张一套的照片记录了一个裸体的女人走下楼梯的过程。给了他灵感，让他想把动作呈现在画布上。直到参加了1912年在巴黎青年画廊举办的45位未来派画家的联展，他第一次确切的听说到运动可以融入绘画中，但他不知道，他之前的画作中已经将运动融入其中。在他晚年回忆道，“当我画那幅女人的肖像——同一个女人的五个形态，在其中的三个形态里她穿着衣服，剩下的两个形态里她光着身子，这幅画已经有了运动的概念，这个运动就是女人遛狗时的动作过程，尽管这个过程可能是我自己的潜意识。”

《走下楼梯的luo女》1912年

在杜尚运动理念下最著名的作品非《下楼梯的luo女》莫属。

在历史的创作中，luo体的出现往往和神话、宗教题材相关联，所以画luo体总遵循着某些约定俗成的传统，男性摆出英武的姿势，象征着力量和人神权威的统一。女性要么斜躺着，要么被放置在画面中的屋顶上，这些人物都是静止的。而杜尚所呈现出来的裸女没有任何依托，这个裸女像是一个戴着头巾的机器人，有20多个连续向下的动作，画面也呈现出灰棕色的色调。除此之外，这副画震惊到世人的另一个原因，很大程度上来自它的题目，杜尚赫然的用大写字母将luo女两个字写在了画面上，显然当时的艺术家们对这样露骨的题目和不添加附加因素的luo体没有太多的包容。这副作品在独立沙龙中展出过后饱受争议，产生非议的原因不全来自于画作本身，还有来自不同绘画阵营之间的较量等众多因素。可以肯定的是，这是杜尚人生的一个转折点。

当杜尚叫了辆出租车来到展会，将自己的画拿回去的时候，我想这时的他一定有个坚定的想法，就是做自己，不受别人的影响。他放弃了从事多年的绘画，去巴黎一家图书馆做了图书管理员。因为当时的艺术家在清楚明确的划定不同绘画作品的界限，他决定离开那个环境，因为在他看来那些不同流派把异己当作自己的对立面、敌手，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想象其实并不存在；他认为自印象派开始所有的绘画都是反科学的，于是他尝试将科学的严谨融入自己的作品中；在大家都过于崇尚经典，人人都将艺术奉若神明的时候，他在蒙娜丽莎的脸上加了两撇小胡子。

《带胡须的蒙娜丽莎》1917年

他认为当时的艺术都太自以为是、画地为牢，于是他拿小便池向艺术发难。他用自己的方式诠释艺术，通过艺术诠释自己的思想，尽管这种诠释在世人看来是多么的离经叛道、倒行逆施。

《泉》1917年

卡巴内对杜尚有这样一段评价：杜尚把艺术的事变成了人生的事，变成提升精神境界的事。在艺术史中，没有哪一个艺术家像他那样，把对生命的思考变成艺术唯一的主题，而且他为这个主题找到了独特的表达方式——

完全放弃艺术的感性美，让它成为服务于思想的工具。

杜尚一生中创作的艺术作品，风格迥异，种类繁多。从《薄兰韦勒的风景》的印象派风格，到《下楼梯的裸女》追求运动的表现，到《泉》在现成品上创作，再到《大玻璃》对材质的应用。这些作品不仅是不同时期他思想的体现，也是他在避免重复自己的过程，他曾经说到“重复的危险是会导致自己的品味下降”。他在不断探索新的东西，探索自己感兴趣的东西，就像是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“孩子”，可他又是一个思想成熟的“孩子”，他想通过不同的表现方式把绘画引出传统方式的框架。

《大玻璃》

《大玻璃》创作了八年，看上去很像一张机械制图，其中不光没有我们通常在一张画上看到的激情的笔触和色调，也没有可以表现优雅的内容。对于一张画的判断标准是无法应用在这个作品里的。但这正是杜尚所要追求达到的效果，使这张画成为对所有美学的否定。这个“孩子”是叛逆的，不顾世人的眼光和质疑奋力去表达自己的思想，去鄙视和讽刺当时所存在的社会问题。

杜尚的作品往往跳跃、犀利，但他本人总给人一种淡淡的平静感。在很多杜尚的采访视频中，他总是很平静的回答访问者的问题，每一个问题都认真详细。在一次访谈中，主持人提到他那幅画着胡子的蒙娜丽莎，杜尚平淡的说道，世人怎么评价这副画他并不在乎，不尊重历史，或是亵渎名作，怎么讲都可以。伴随他一生的质疑和种种所谓的倒行逆施，并没有把他扭曲成一个怒目暴戾的凶神，他把自己与社会的对立表现的非常轻松，甚至温润。让我们看到力量真正的品质：无言、甚至无意。

卡巴内在《杜尚访谈录》中问到回顾这一生什么是让他最满意的？有哪些遗憾？杜尚的回答是没有为糊口而生，没有非要做出点什么来不可的压力。关于遗憾他讲到，“我没有任何遗憾，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失去”。这样的回答一定有来自父亲对他的支持，在他艺术创作的过程父亲对他金钱的资助，没有让他像莫奈或其他画家那样为生计苦恼过，这样重要的外在因素。但同样也有源自他内心的平静，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，专注去做就够了。

杜尚在帕萨迪纳回顾展展厅中 1963年

他说他最喜欢的词是“相信”，人们在说我知道的时候，并不是真的知道，他们是相信，艺术是唯一的形式，能够让人作为一个真实个体展示自己，活着即相信。我想关于“相信”一定是成就杜尚的重要原因。

活着即相信

注：本文图片为网络公开渠道获取。作者聂蓉，系景德镇陶瓷大学研究生在读。如需转载，请联系我们，谢谢！